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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所屬書籍: 一枕槐安

蘇闌聽得稀里糊塗。

這位威風八面的沈部長,他口裡別的事是指什麼?

看來同領導交談,也跟和三歲孩子說話差不多,不但要認真聽,還得連蒙帶猜。

她硬著頭皮道:「多謝您的忠告。」

不管怎麼樣,認同總沒錯。

彼時她仍年幼,二十一年的人生里所見過最複雜的勾心鬥角,是校學生會主席的選舉,可算得上無知透頂,因此她絲毫沒有聽出沈筠話中的警醒和敲打。

她更不知道,沈家處在怎樣的一個爭鬥場中,家族被歷史裹挾著滾滾而前,已到了沈筵獨挑大樑的時代。

而沈筵寡慾多年,卻在此刻,因為她,圍囿於兒女私情。

蘇闌是坐地鐵回的學校。

這幾天和沈筵鬧脾氣,她也沒有讓司機接送。

到校門口已經快八點,她在便利店買了一份關東煮吃著,回寢室室路過籃球場,撞見陸良玉牽著一學妹的手散步。

他倒沒像前幾回似的,一見到她就瞬間蓄滿了武力值,就他討厭的任何地方,進行一場全範圍的無差別攻擊。

蘇闌打他們身邊過時,聽見那小學妹對他說:「這個學姐好漂亮,是迎新晚會上,彈鋼琴的那個吧?」

俞閩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,「是她。」

蘇闌瞪了他一眼,傳給他個「真是感激你的熱心呢,我身上好像長了嘴吧?」的表情,俞閩立刻住了口。

陸良玉只淡淡撇了蘇闌一眼,「也就一般吧,年紀太大了。」

蘇闌:「……」

他禮貌嗎?

等到雙方走遠了,俞閩才大笑起來,「聽見了嗎?對自己一點清醒的認知都沒有,都一把歲數讀研了,你還瞧不上這個那個的瞎傲嬌,人家都另結新歡了。」

蘇闌還猶自掙扎著挽回一丟丟的顏面,「沒聽出來他話里的因愛不成反生恨嗎?」

俞閩仔細想了想,「真不好意思,沒有,人挺實在的。」

最可怕的是他還配了副真誠臉。

蘇闌:「…….你有事兒嗎你?」

俞閩往上拋了拋籃球,「有事兒,那件禮服不用還了啊,送你了。」

震驚三連。

蘇闌說:「你真買下來了?」

俞閩:「……我哪有那本事啊?不知道何方神聖在背後運作,說給蘇闌同學了。」

那還能有誰。

不就只有沈筵。

蘇闌「哦」了一聲,一猛子扎進了寢室不出來,她洗過澡以後,坐在床上越想越不對味。

沈筵他什麼意思啊?難道把個三百萬的高定禮服裙買下來就能體現求和的誠意嗎?他這樣更讓人添氣!

蘇闌摸出手機給他打電話。

響了很久也沒人聽,後來總算被接通了,卻是李之舟的聲音。

他說:「蘇闌,你們家老沈喝多了,在京季,你趕緊過來一趟。」

蘇闌剛想說她不過去,但已經被李之舟掛了。

她餵了半天才放下手機,這幫子弟們真該捆起來,被摁在階梯教室里,好好聽一堂電話禮儀課。

她馬不停蹄開始捯飭,換了條黑色長裙,小飛袖的設計,緊身收腰的款式,微卷的長髮散落下來。

蘇闌略照了照鏡子就出了門。

京季的包間內。

林翊然靠在椅背上,接連抽了好幾口煙,「真能編排,人沈總的酒量,是你能灌醉的?」

李之舟仍舊把手機放在桌上,「嗐,沈公子最近煩著呢,被他這小心肝兒氣得不輕,又拉不下臉去跟人求和好,我也是送佛送到西。」

林翊然冷哼了一聲,「這真是出了鬼了,什麼了不得的人物,還用得著他去求?」

鄭臣半醉半醒的,喝了杯女兒紅,不由得擊節讚歎,「紹興許家辦事挺牢靠,今夏送來的酒真不賴。」

「你和老沈都愛喝,有你們倆的名頭往那兒一擺,他們敢不盡心嗎?」李之舟應了他一句,又轉頭對林翊然說,「也沒什麼了不得的,但老沈就愛寵著她,一物降一物吧算是。」

「一會兒來了我見見,看看她究竟美成什麼不食人間煙火樣兒,怎麼就降住老沈了。」

鄭臣輕笑了聲,晃了晃杯中酒,「你見過,昨天在你妹妹學校,人還和你說話來著。」

林翊然和他碰了碰杯,「是有幾分姿色,但也不至於到這地步,老沈是著了什麼魔了?還不如靜訓呢。」

讓男人著魔么?

蘇闌確實有那本事。

鄭臣斜睨他一眼:「你眼裡只有你妹妹,有你這麼個幫親不幫理的大舅子,將來誰還敢娶她啊?」

「誰說她要結婚了?她才多大就嫁人?」林翊然掐滅了煙,幽深的眸子里浮上一縷戾色,聲音也益發的冷,「我妹妹誰也別想娶,也沒有人娶得起她。」

鄭臣向李之舟投去一個「今生蹉跎,望君珍重」的眼神。

李之舟的臉色倒沒什麼變化,「是,你妹妹的事情,你自然做得主。」

沈筵上了趟洗手間回來,話也只聽見了一小半,「做什麼主?」

鄭臣說:「說靜訓嫁人的事兒,咱林大公子不同意。」

這當中的深情底理沈筵了如指掌,「能同意就怪了,他就那麼個寶貝妹妹,用處大著呢還。」

鄭臣雖然知道一些因由,林靜訓是林家養女,和父子倆牽扯不清,可這話也只能是沈筵說。

今天這一桌已經是京圈子弟的全幅江山,但身份能壓過所有人,可以由著性子隨意打趣任何一位在座的,就只有沈家的太子爺。

這句話說得意有所指。

但林翊然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悅,「是啊,誰能捨得她呢?我爸雖然年紀大了,但也不捨得啊。」

滿桌子對林家的事有所耳聞的人都鬨笑起來。

李之舟的眼皮猛地跳了兩下,並沒有跟著笑,轉頭跟沈筵把剛才的事說了。

沈筵剛想點支煙抽,聽見蘇闌的名字又悄然放下了,放在鼻尖輕嗅一嗅,涼聲道:「呵,我叫不動她,你倒是請得動,她竟聽你的。」

這……這也能吃醋?

那天在黃金屋,沈筵鐵青著臉把人領走的時候,李之舟就懷疑,這麼多年從沒失過分寸的沈三,是抽什麼瘋了?

總不是因為一隻金絲雀,就給哥們兒臉色看吧?

後來聽鄭臣說,他打了好幾次電話給沈筵組局,都被那邊拒了。

李之舟明白了過來,沈筵就是因為這隻雀兒和鄭臣坐的近了些,才當場冷下的臉子。

這可遠比蘇闌住進頤和園,被稱作他的女朋友,親自帶她找周教授,都要來得更稀鬆百十倍呢。

為一個小姑娘打翻封了三十多年的醋罈子。

李之舟想破了腦袋,還是覺得這種膩掉下巴的紅塵俗事,怎麼都不能和靜水流深的沈筵掛鉤。

這都不能稱之為寵,已經可以說是栽了。

蘇闌到的很慢。

她來時碰到了晚高峰,建國路那邊又是堵車的重災區,等她摸到京季的邊時,公子哥們都已經去下個場子了。

包間里只剩下零星幾個人。

蘇闌一眼就看見沈筵坐在主位上。

他手搭在桌上,襯衫的袖子挽到了肘部,清清落落的,一派霽月光風。

她走進去時,沈筵正和李之舟小聲說話,偶爾笑一下。

蘇闌在他身邊的空位上落座,輕輕地抽掉他夾在指間的煙,「不是說喝多了嗎?」

總結經驗後的李之舟,吸取了教訓,一句話都沒和蘇闌說。

免得他身邊這位又生出些子虛烏有的醋勁兒來。

沈筵側過頭去瞧她,只是喝了幾杯酒,動作難免要遲緩些。

小姑娘像是才剛洗過澡的樣子,她坐得離他很近,身上那股子少女的甜香益發濃。

一張小臉就像是在清水裡浸泡過的玫瑰,與生俱來的清嫵明艷無論如何都去不掉。

素凈也另有一番媚態。

他也顧不上什麼姿態身份的,也不管還生不生氣了,只伸手扶住她的後腦,將她帶的離自己更近了些。

沈筵將額頭抵上她的,呼吸間仍余清冽酒香,「是,一見你我就醉了。」

蘇闌禁不得他這樣低啞的嗓音,也受不住這樣的氛圍,尤其是還在這群人的注視之下。

她的心莫名跳漏了半拍,不自在地別過頭,聲音也不覺放軟了許多,「你這又幹什麼呀?」

沈筵卻順勢將她緊抱在了懷裡,他的臉擦著她的耳廓繞到頸後,氣息也漸亂起來:「冷了我那麼多天,小沒良心的,你說我想幹什麼?」

蘇闌臉上一熱,「你真是喝多了,我送你回去吧。」

沈筵在她耳邊低低嗤笑了聲:「好,你送我,我就回。」

說著就牽起她的手出了包間大門。

瞧著他們走遠了,李之舟也燥得解了兩顆扣子,他撣了撣煙灰說:「瞧老沈那副色令智昏的樣兒,我真怕他在這兒就把人辦了。」

鄭臣靠在椅背上悶了一口酒,「咱也走吧。」

「怎麼你又不高興上了,一個人憋著想什麼呢?」李之舟問。

鄭臣突如其來地答了句不相干的,「好像是在想蘇闌吧。」

李之舟納悶道:「人都才剛走,你想她幹嘛?」

他苦笑了下,「就是說啊,就連你問我,為什麼要想蘇闌這個問題,我也認真又費勁地想著呢,想好幾天了,頭都痛了。」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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